第二十八章 凯斯之难

    随之而来的是凯斯家族的主人，贝莱家主。以及擎空曾经见过几次面的玫思·凯斯，贝莱家主的夫人。他也对鹿儿的行为有所动容，但脸上表情稍纵即逝，便转向与自己同是家族领导者的克里。

    “我说的没错吧？克里家主。”贝莱行走至他的面前，坚毅的脸上此时也表露出未曾有过的疲态。

    “好久不见了，贝莱家主。”克里面无表情地问候，“记得上次造访时，您还将我的人拒之门外，如今您的大门却对所有人敞开。”

    “是啊，我们凯斯家族从来不会将朋友拒之门外，而被拒之门外的都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我们不欢迎！”贝莱冷冷的语气回应着他。克里所说的“上次”，正是中州之战爆发前夕，他派人前来劝说凯斯家族势力归于途林家族，贝莱却让他吃了闭门羹。

    克里的脸色因为贝莱的话瞬间变得阴沉，骄傲的性格令他无法忍受这种含沙射影的侮辱。

    火药味渐浓，擎空只有轻放开鹿儿，克里是自己带来的，他要出面缓和紧张的局面。

    “贝莱家主，请原谅我们唐突来到贵族的领域……”擎空恭敬地说，“但我们来此是因为得知凯斯家族可能遇到困难，需要援助。为此，克里家主集结了大批途林家族的军队，就在赶来的路上。”

    擎空说完，克里的表情明显开始好转，甚至骄傲的神色又显露出来，似乎在等待贝莱的感激之意。可贝莱家主的话却泼了克里与擎空一头冷水。

    “军队帮不了我们……这也许是我们凯斯之难。”贝莱语气不再刻薄，透着一丝无奈。

    擎空突然间感到一丝恐惧缠绕在他心间，那句“军队帮不了我们”，他能感受到贝莱家主并不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克里的援助，而是真正的无奈。

    “凯斯之难？到底发生了什么？贝莱家主，你只有告诉我们，我们才有可能帮得到你。”擎空问道。他知道这个答案可能是比黑暗联军来袭还糟糕的事，黑暗联军可以用军队驱赶杀绝，而它却令贝莱家主如此无奈。

    贝莱的脸色比刚才又苍老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贝莱转身向里走去。擎空与克里家主相视看了一眼后，便跟上了去。贝莱越走越深，似乎这个所谓的鹿神之所并没有尽头。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个人匆忙的脚步声，以及脚下偶尔的嘶吼。鹿儿的身躯微颤，擎空不知道她是因为恐惧还是其它原因，只有紧紧地在她左右，希望给予她安全感。在他们周围每走一段路都会出现被安置在这里的凯斯族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恐惧不安。

    不知又走了多远，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更加开阔，擎空才意识到刚才的那段路其实只是一个通往某处的通道。而究竟是通往何处，擎空还来不及想象那恐怖的嘶吼声又开始出现，仿佛地狱的困兽在挣扎着想要逃出来。而且最令人不安的是，周围开始出现凯斯家族的士兵。他们出没在各个粗枝条的空隙处，成百上千的数量却无法充盈这片区域。他们每个人都端着弓箭或者手弩戒备地看着下方，如果没有这两样武器的人手中也握紧着长矛，似乎长剑与其它武器在这里都起不到作用。

    贝莱引领着众人最终在一处极为高耸的枝头处停了下来。此时已经入夜，月光稀稀落落地从头上高不可攀的枝缝间洒了进来。擎空借着月光环顾着四周，周围的士兵并没有因为脚下的嘶吼声而有所动容，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贝莱的手轻轻一挥，众人脚下的粗枝条开始攒动，长年累月固结的泥土开始崩裂，两根粗壮的枝条开始向两侧撕裂开来，随后在脚下一个巨大的裂口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擎空眼含惊色看着眼前的裂口，他感受到下面传过来的阴冷，更多的是黑暗与恐惧。有了这道裂口，莫名的嘶吼声更加清晰，而且好像还伴随着闪雷的声音。

    “你们要的结果……”贝莱带着众人走到裂口边，小心翼翼地望了下去。

    擎空目光从贝莱家主脸上看出了极其谨慎，然后将目光看了下去。一开始只是无尽的黑暗与冷风扑面，当他继续向前探身……

    “小心一些，小空哥哥……”鹿儿的声音充满着担心。

    擎空与克里攀附在裂痕边缘，目光从黑暗的深渊一侧滑落到另一侧。猛地，一道刺眼的蓝色光芒突然从深渊底部迸射出来。见状，擎空和克里等人都想要立刻后退，想离开裂口边缘，但贝莱家主的表情却示意他们不要慌张。果然还未等蓝光继续袭来，裂口内部却突然发生变动，横来无数根枝条如同密网一般拦截住乱窜的蓝光。蓝光碰触到坚硬如铁的古树枝条，伴随着刺耳的声音竟发出火花，仿佛铁匠的炼锤疯狂砸在铁器上所溅出的星火，只不过这星火的颜色是阴冷的蓝色。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儿，一条浑身闪着耀眼蓝光的巨龙，扇动着足以遮天蔽日的龙翼从深渊飞来。它的头颅上顶着一根环绕着雷电的触角，嘴中同样交织着雷电龙息，它眼中的蓝色愤怒像是快要溢出来的怒海一般。但即便它怒火缠身也无法冲过来，因为在它冲上来的路上也同样出现无数根粗壮的铁枝阻拦着它，这也更加激怒了它，紧接着又有更多雷电龙息从它的巨嘴中喷射出来。

    贝莱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毕竟这么多股乱窜的龙息说不上哪一股就会造成可怕的后果。于是，他轻手一抬，众人脚下的裂痕渐渐合拢，只剩下仍然久久回荡的嘶吼与咆哮声。

    “蓝色的……古龙？”克里眼中再无之前的傲气，只剩下深深的震惊。

    “没错。”贝莱轻声回道。他伸出的手掌握紧后又舒展开来，周而复始，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复杂。擎空能看出这是纠结的一种体现。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擎空仍然望着地面，似乎看到了下面的蓝龙在深渊肆虐发狂。他对蓝龙的威力深有体会，当初在龙谷时的遭遇仍然深刻在心。而这条……古龙的大小足足是那条枯龙的十倍有余，威力自然也不是枯龙可以比拟的。

    “它没有出现，而是本来就在这里，沉睡了近千年，我们吵醒了它……”贝莱家主说，“不过，好在我们拥有古树的力量，能把它困在下面，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那贝莱家主的打算？”克里带着忧虑追问道。龙图世界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古龙了，又是蓝龙，如果让它逃离升天，那么又需要牺牲无数族人的性命才有可能将这个灾患平息。

    贝莱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带着戒备看向克里。

    “贝莱家主，您应该知道，这不只是你凯斯家族的事……如果你们放任不管的话，有朝一日它逃窜升天，遭殃的可是全体幻族！”见贝莱没有回复自己，克里强硬地说道。

    沉默片刻，贝莱不断蜷缩伸展的手终于停止动作，他手掌展开，缓缓地说：“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准备全族迁离这里，抵御黑暗联军也好，寻找新的家族领地也罢。只要我们不去打扰它，这天空之城之下的深渊足够它生活。总之，不会把族人的性命牺牲在它身上，因为……你们清楚这代价有多大！”

    “不……”听到贝莱的话，鹿儿突然很痛苦，眼含泪花。

    擎空诧异她变化的情绪，心中袭来不好的感觉，急忙轻拍着她肩膀。

    “鹿儿……怎么回事？”

    鹿儿看着擎空，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疼，薄唇微张，“是姐姐……她……”接下来的话似乎有难言之隐，鹿儿始终说不出来。

    姐姐？是那个简妮？擎空才猛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周围竟然没有看到简妮·凯斯的影子。

    “她怎么了？”擎空极力不去想那份不好的猜测。

    鹿儿没有回答，倒是贝莱家主回答了他，可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无奈与沉痛。

    “妮儿，她在下面。”

    “在下面？什么意思，贝莱家主。”

    贝莱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目光看向下方，恨声道：“这条蓝色古龙醒来之日，突然肆虐我们天空之城，我们整个凌驾于古树之上的城池开始变得动荡。但好在那时已是深夜，族人都在自己的家中才避免一难，可妮儿却不在自己的家中……”

    “那她在什么地方？”擎空问道。

    “姐姐在泉谷……”鹿儿接过话来，“她每次睡前都有泡温泉的习惯，所以……才会……”

    鹿儿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贝莱继续道：“经过那条古龙的猛烈撞击，泉谷已经完全塌陷，消失在地下深渊之中，恐怕妮儿已经……”

    “不会！”鹿儿含泪反驳道，“她不会有事，我心里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是……只是父亲不愿意牺牲自己族人的性命去冒险营救她！”

    “鹿儿，不要对你父亲这么无礼！”久久没有说话的玫思夫人轻声地呵斥道，“这几天多少个日夜你父亲都无法入睡，你以为是他不愿意营救妮儿吗？”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玫思夫人叹了口气，“那恶龙在下面，我们没有飞行坐骑可以与它对抗，而它又极其狡诈不会轻易蹿上来，这……这也是无奈的事。”

    贝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而鹿儿其实早就明白，只是她始终无法承受姐姐被困在下面的事实，现如今家族可能要弃她不顾离开这里，她怎么能不难受。

    看着鹿儿绝望的眼神，擎空的心仿佛被针刺痛，这一痛苦也让他猛地咬了咬嘴唇说道：“让我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