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浮生若梦（7）

小型的钵，另一只手握着一只同样不大的杵，正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捣着钵中的什么东西，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看了他很久，不光是因为一开始被他的模样所震慑，还因为此情此景看着着实诡异。与屋外的光景截然相反，屋内很是晦暗，我猜想，或许是因为此人身上大面积的烧伤，见不得强光，所以才故意将屋子布置得如此，但也可能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在捣着的那东西，透过门缝，我闻到了一股很怪异的味道，乍一闻很像中草药的气味，但继续细细闻下去，就会发现这味道其实很复杂，既包含了药味，还有着很多其他的味道，有腥味、甜味、枯焦气味……

    渐渐地，气味越来越浓烈，我皱起眉，鼻子有点受不了，可再看屋内的那个人，就跟什么都没闻到似的，继续着自己一惯的动作，手中的杵和钵规律地发出“叩叩叩”的闷响。

    我的心里，开始升腾起淡淡的厌恶感，刚才见到山中美景时的舒适感也已荡然无存。我将视线从屋内移开，转身想走，结果却在转身的瞬间，手指不小心刮到了门框，让本就开着的门，朝里推进了几分，同时发出一记难听的“嘎吱”声，然后，毫无悬念的，屋内之人，知道了我的存在。

    “是谁？”

    他的声音很难听，嘶哑得很，就像人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那种声音，但语气中，是与声音完全不符的平静。

    他并不怕我，只是好奇，门外的人，会是谁？

    我也没有因为自己偷窥被发现就“落荒而逃”，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所以也就没出声，站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我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刚才闻到的那股怪味更浓烈地充斥了我的鼻腔，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那人现在正站在我身后。

    我深吸了口气，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决定转身跟他打声招呼，毕竟是我打扰了他的“静养”。

    “抱歉，我……”

    “小翎！”

    “哈？”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在听到我声音的瞬间，惊叫着捧住了我的脸。

    天啊，我快崩溃了，本来就已经被近在咫尺的这股味道折磨得够呛，现在散发出那异味的本体居然直接跟我有了肢体接触，这简直是种变相的酷刑啊！

    “小翎，是你吗？”

    我莫名其妙地听他一遍遍叫着什么“小翎”，一双粗糙干枯的手，在我的脸上胡乱摸着，甚至还带落了我脸上的面具。

    我无奈，唯有在他手上动作的牵引下，对上了他那双毫无焦距可言的眸子，但随即又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我伸手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果然，他看不见。

    他还在失魂落魄地叫着我“小翎”，虽然我不认识他口中之人，但是一听也能猜到这是女孩子的名字，想了一想，我撤除了自身的伪装，换回自己原来的声音重新对他说道：“抱歉，在下并非什么‘小翎’，您认错人了。”

    再次听到完全不同的声音后，这人终于放开了双手，本就没有生机的双眼，瞬间变得更为黯淡了。

    “不是……吗？对啊，小翎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你怎么可能不是呢？”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会儿“是”一会儿又“不是”的，说不定……他神志本身就有问题。

    也罢，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着实可怜，加上我也对这非同寻常的味道忍耐到了极限，再次与他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便决定离开。

    “阁下请留步。”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留个鬼啊！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我错了，这才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我根本就是鬼使神差地到了一个人间地狱。

    “敢问阁下可是魔界中人？”

    “……”

    我的脚下，停了一瞬，然而，也是这一停顿，扭转了我已觉空洞的人生。

    都说失明之人的听觉异常敏锐，一如此人，我才一停下，他便再次朝着我走来，并且是准确无误地掌握了我所站立的位置。

    我突然的驻足，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然后，他问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阁下可认识魔界女皇，墨翌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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