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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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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悦希望自己每天傍晚都能煮好了香喷喷的饭菜待孩子回家后一起吃。但人真的不可以逞能,家务能力差,厨艺不精且榕榕还小需要看护的情况下,加上还要上班,于悦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两头兼顾。为了防止自己的烦躁情绪影响到孩子,于悦便时常让外婆接回去,生活需要调剂,孩子才会更开朗。一段时间后事实证明效果更好。于是,无论孩子傍晚在不在自己家吃饭,晚上都一定到外婆家睡,早上由外婆外公送去读书。

    孩子让岳父岳母出钱又出力了,钱世元倒很自在,他父母去世翟家帮忙之后,经济上不用负担父母又宽裕了一些,人一自由就不自觉,每天余出来的时间不是多来陪老婆孩子,反而是自顾自潇洒,故伎重演了。于悦深以为钱世元真该是个累死命,一统就死,一放就乱,他的性格就该给些压力。

    第一天上班于悦有些紧张又欣喜若狂,她心底一直提醒自己淡定从容,静儿处之,大而化之。一年没见,有点陌生感,关怀者嘘寒问暖,疑惑者问长问短,于悦虽有些烦躁,但内心是柔软的,很感激的接受大家关心,也明白肯定会有这个过程,不回避,坦然面对。日子一长问的人少了,大家也就逐渐忘了这事。于悦回去的时候一头卷发,无半点病态,只是与之前不同,不能化妆了,素面朝天而已,于悦多多少少还有些心里障碍,还好就四节课,她上完课就回家,极少在办公室流连,心里却越来越确定,生活会从工作开始慢慢正常起来了。回到学校,很放松。孩子去读书了,自己也去上班,生活又回归正轨。以前不以为意的平淡日子,现在反而由显珍贵。

    于成上个月到单位报到了。事情往往怀到无处可坏的时候,便有好事发生了。于成大学毕业后一直游荡在大城市,典型的“漂”一族。他并不是野心勃勃更不是吃苦耐劳的男孩子,小门小户工薪阶层出来的,少有伟岸之才。从小娇生惯养,能力一般又吃不得苦,漂荡了两年多也没什么起色,到后面便务实起来,拼什么也不如拼爹。去年于悦的病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人需要留意退路,体制内,一万个不好,起码有一点,你不用担心病了没人要,老了没人养。去年正好专业对口,于成很激动去报了名,今年上半年考试,扎实读了几天书,笔试过了,面试就基本没悬念,于成1.84的个子,又高又帅,本来就颜值惊人跟明星似的,加上口才又好,四个评委,三个都见过,根本不会紧张,所以工作解决的很顺利。父母很欣慰,因为于悦的事,低落已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阳光。

    于成的事一解决,于悦就让他考虑了一份保险,自己有这个病,家人还是都预防点好。有时候,你觉得失去了,但同时你也在“得到”。世间万事都有它的法则。

    一日家中失窃,小偷光顾寒舍时,母子二人正酣睡在床,幸睡得深沉无被打扰。念及财去人安乐,便坦然尔。于悦心想,这世上多少事都结束在麻烦出现之前,要是于悦醒了,跟小偷打个照面,或者为那些失去的钱愤愤不平,纠结不堪,那便是另一种境界了。于悦庆幸自己睡得好,让小偷轻轻地来轻轻地走,双方都好。至于那些钱,与其怒气伤肝平添心结,不如洒脱了事。这人活着,钱是赚的来的。再说,钱赚来不得最终消费出去嘛。她倒是乐观,家娘却忍不住日日分析内贼外贼的各种可能性,时不时提醒于悦别大意。于悦知是一片好意,也由着她小区到处说,生活太枯燥了,总要有些谈资,要容许这些文盲老太太们充分发挥自己惊人的想象力和分析力。

    闲暇的日子除了琢磨厨艺便是读书追剧,自从结婚以来,心被俗事烦扰,根本静不下来阅读,于悦不是一个容易淡定的人,别看她表面上波澜不惊,更多的是面对恶意的自我保护,装过头了就是麻木不仁。人要学会释放,但不是像祥林嫂似的见人诉苦,抓一个是一个。内心强大不是停留在嘴巴上,也不是看几篇励志书就可以实现的,是经历了挫折与痛苦后还能温柔的面对世界,继续奋发前行。谁也没有义务为谁做什么,父母也一样,养到十八岁,义务就尽了。所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爱心。反之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既然对方不仁在前,那么谁也不要纠结谁的不义,自此,于悦从内心隔绝了世元的家人,有的只是表面上的客气和礼节性的应答。千宗易说,只有学会接受,你才会比对手更强大。于悦早已接受重病的折磨,而要继续接纳人世间的一切不义,才能看到人性中真心开出的花朵。她相信,一个体面的人,即便深处绝境,也依然是体面的。

    闲来无事,于悦逛到了世元QQ空间里,世元一首打油诗赫然在目,“人生有半,何止一半,半又伴,今日重生,君亦携娘子长长久久,相知长安,相拥长乐,相望长生。”揪心往事似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女人就是那么容易感动,缺爱的女人犹是。于悦明知父母给予的所有爱护不可能在丈夫这里得到完全体现,她的要求一再降低几乎是无处安放了,最后她明白,世元才是真正的缺爱,他需要女人去教会他怎么去爱,怎么去关怀。世元那样的原生家庭给不了他太多的关注和爱护,他是个放养长大的孩子,已经习惯了什么都独来独往,自作主张。而自己则是个圈养的娃,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父母的爱护跟随左右,考试考不好,父母会跟老师联系拜访,甚至交什么朋友,到哪里去玩也是在父母的密切关注下进行,不自由的环境下至少能够充分享受陪伴,但也因此形成了容易压抑自己的习惯。坏就坏从小大人们都时刻警醒自己要做的尽善尽美,无私无欲,要与人为善,通情达理,到头来,越追求的和谐美满反而越是一塌糊涂,不懂得为自己想,为自己谋。更糟糕的是,爹妈太溺爱,什么都无私奉献,任劳任怨,不利回报,以至于到现在这种状态会百般不适应!于悦明白一切问题背后的根源,只是,童年成长的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要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绝逼是个潜移默化的坚持才行。

    表姐说,有哪几对夫妻刚开始的时候感情好的,都是吵架吵过来的,时间久了就明白了?。可吵架这种事,吵到后面会吵到绝望。世元纠结不堪的性格不断的刺激着于悦的神经,他把父母请到了世翟家里,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两个儿子,老人家去谁那边都是应该的。但到了世元这儿,好像一切就理屈词穷了。他觉得父亲病了本该照顾,自己是长子,又是读书人,可为着实际情况,却在这时候把父亲请上去了,在外人看来,这确实不是人子所为,因此,一些不知内情或是妄加揣测的好事之徒便趁机施压,世元不可能在于悦面前诉说自己亲戚的不解,更不会说自己家人的无理,于是他的无名之火时常爆发。于悦皱眉之余,心里反而增强了对他父母的恶感。话语难听之时于悦也会爆发,她的顶嘴通常是一针见血,不说则已,一语中的,能把本质问题都给你揭露出来,不客气的时候连对方内心的想法都一一分析,冷静地像个无关紧要的一个路人甲。那些话让世元暴跳如雷,而她那一副态度更是面镜子,把世元照得无地自容。世元在于悦面前简直就是赤裸裸,心虚才会变本加厉,穷追猛打。别看世元平时话很多,声音又大,真要他讲正事,以理服人的时候,屁都应不出一句来。究根到底就是跟泼妇一样胡搅蛮缠。世元不肯收敛,到最后就是“不忘阶级苦”的自责诉苦大会,什么“我爸妈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买了房子给我,结果连自己都没地方呆……我父母哪里对不起你了,不就是没给你钱吗?你都住了人家的房子!农村人就是好欺负,看人家没退休金没社保就嫌弃人家!“,那样子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于悦一脸的鄙夷。“哼,我是大错特错了,什么农村人厚道,淳朴?那只是因为他们没见过钱,经济不活跃,物质匮乏……一旦商品经济侵入,由于素质差,思想准备不足,骨子里自私狭隘以及势利虚伪的本质就会暴露,像潘多拉盒子,完全肆无忌惮。比长期浸润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城市人不知恐怖几百倍。你不是说你父母传统?传统的人会怎么样,传统的人就该有起码的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就该有起码的慈悲心,传统的人视媳妇为自己人,结果呢,我一病就是“外人”了,忙不迭的赶我回娘家,我那时候多希望你父母传统啊?都是一群佛口蛇心的人,有本事做恶人恶到底,而不是到处去说对我有多好,也好意思?颠倒是非的话怎么说得出口?简直是影帝影后,可以去领奖了!现在病好了还装病,天天说头晕,被我亲戚几次都见到他骑摩托车在街上闲逛?在河滨路上散步,每天早起在公园锻炼。早上我妈送榕榕去读书,碰到你爹骑个摩托迎面而来,他直接把脸朝开。我妈也很生气,有心胸如此狭隘的男人?至少也该问一下孙子吧?你不唠叨我就算了,懒得跟你讲这些,既然你看不开我就告诉你,现在是我妈妈在累,他是翘腿享受。你爹根本不会怎么样,你妈却在世翟那里专心带人,他们有想过要来看孙子吗?”于悦说完就后悔了,除了发泄情绪,没半点好处。果不其然世元又说,“你妈才心胸狭隘,世翟他们意见很大,说街上碰到你妈都不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又没得罪你妈,犯不着一家人都恨他们吧?你爸妈就是心眼小,才培养了一个你这样记仇的。”于悦本来不想再搭理了,一听这话直接就笑出来了。“拜托你下次说话之前先过一遍脑子,你有没有长幼尊卑的概念?你没时髦到那个不懂人事的地步吧?先不说我妈近视又老花看没看到他们的问题,什么叫做我妈不跟他们打招呼?这事儿该有个先后秩序吧?他们如果先叫了长辈,人家就算没看到难道会装没听到吗?再往深一步说,他们这样欺负人,我妈理所当然该生意见,连怨恨都没有就妄做一世人了。换成没素质点的,当街都会骂起来。你看他们做的多低级的事,我爸妈要是跟他们计较立马就降格了!”世元只能摔门出去,该纠结还在纠结,心结难开。

    上几代人,别说自由恋爱结婚了,面都没见过几次却要过一辈子,靠什么?靠忍让,靠圆滑处世息事宁人。可这两个人典型的80后,就是宁愿“二”,也不愿装;宁愿冷漠,也不愿假热情。当两人之间爱意开始减少时,自然而然就会去争理了。世元的个性实在太容易被人利用,只会一味的用强。于悦又尖刻,要么忍,要么就是毫无余地。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家娘算比较有人情味,偶尔还会打个电话问榕榕,有时候找准了时间在家里等榕榕放学。于悦再不喜欢她,也会记她这个好。说起来,圆滑的人还是比较讨喜的,婉转意味着某种厚道,但于悦肯定会跟她保持距离,她身上那种过于圆滑的气息令人不安,无懈可击的感觉让人敬而远之。未经世故的女人习于顺境,易苛以待人;而饱经世故的深谙逆境,反而宽以处世。于悦上半生充满了顺利感,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洒满阳光,她的性格棱角分明。如果不是对着世元的家人,她断不会有此挫败感,更不会因此而变得尖酸刻薄。但其实,所有的羸弱与不安全感,全都已经被自己通过尖酸刻薄的言语投射给了外部世界,世界再原封不动的回馈给自己,故事的最后,自己还是受了伤。年轻的人们,都是不顾一切的争强好胜,到最后,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世元和于悦,都是如此。一个女人脾气好是因为无需忧愁生活;当她变得烦躁不堪之时,必定为生活所赐。于悦非常不喜欢现在的样子,她需要自愈系。

    既然读不进书,那就追剧,入世不行就遁世吧。看电视不用思考,跟着编剧的感觉走,然后在找到自己的感觉就可以了。于悦喜欢历史剧,她喜欢自己的专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这源于家庭环境的影响,爸爸文学素养不行,他是典型的工科生,属于默默做事的那种,但与生俱来的使命感让他对国家民族的命运是十分关注的,他心底有一个千秋家国梦,于悦小时候总能听到爸爸在饭桌上发表各种高见,有时愤世嫉俗,有时恨铁不成钢,他口才不好,表达不清的时候急的面红耳赤,就这样,父母的言行影响着孩子,于悦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一日三餐都是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积累下来自然而然的知识面就广了,初中的时候于悦老是迟到,原因之一就是看电视,有时候看到精彩处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这事于悦自己都记不得了,还好闺蜜美美从小跟于悦一块儿大,有时候一起睡,知道她们家的生活习惯。随着于悦的成长,父亲的学识开始跟不上孩子了,情况便反了过来,基本上是于悦说,一家人恭恭敬敬的听。家学是有遗传的,于悦的曾祖父是第一代共产党员,本是师范生,在校期间秘密入党,之后就开始带领群众暴动,一家五兄弟,五个党员,四兄弟和一个媳妇,但不幸都死于党内斗争。有这样的家风,于悦的祖父母和父母都积极入党,一脉相传的政治细胞,但到了于悦这里,一切戛然而止,庙堂中人传承为文人雅士。爸爸对于悦的“不积极”很失望,他曾希望于悦考公务员或者选调生,但鉴于社会风气的糜烂失序,他也很快想通,于悦一个女孩子往政坛上送,还真怕羊入虎口!总体来说父亲对她当个中学教师这个职业还是很满意的。如今上下阶层固化现象加剧,贪污腐化风气和不公平的社会制度冲击着正义者的信心,红三代到此为止,于悦和于成都远离政治。这个家庭唯一的红四代是个女婿,钱世元。他一直都积极入党,家里上几十代都是贫农,好容易出了秀才,能不卯着劲儿的往上爬?因此,钱世元总千方百计向政治靠拢以期改变命运,就连偶尔被领导赞赏一下都得能意洋洋半天,于悦不置可否,有时还打趣他,但对世元的努力默默关注。俗话说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人各有志嘛。

    但成长环境对人的限制还是很大的,刚恋爱那会子,于悦说,”阿姨们给我介绍男朋友大多数都介绍公务员哦“,本来是打趣一下世元,结果世元一头雾水,”大家都是公务员,你以为在县委县政府就了不起啦,我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调过去。”于悦一愣,才明白世元还不懂这个区别。“你以为吃皇粮都是公务员?我们只是事业单位,体制内都分了三六九等呢。”世元顿了半天,一撇嘴,“县委很多领导原来都是老师,想改行还不简单。”于悦白了一眼,“想得容易,过去是制度不健全,现在哪能这么简单,就是去了行政部门也只能打工,你还是事业编制,转公务员多难,得遴选,还不得上边有人。”说到这个世元立马矮了半截。于悦怕他当真,马上改口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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