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摸摸朱砂痣

    这个白衣飘飘带着仙气的男人，只不过是站在这样脏乱的天牢中，都像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在他的面前，顾锦此刻突然念起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太乱了，形象会不会不好？主要是他真的圣洁到让人自惭形秽啊。

    而她略微手忙脚乱了一会，便迅速反应了过来。

    不管他是什么模样，只要他是李钦，他便不会这样在意人的容貌，其他的自然也不重要。

    这时候她才能渐渐冷静下来，想到，原来李钦的前世，竟是这个模样。

    看着前世的他如此淡然的站着，顾锦将含在眼眶中的水光慢慢憋了下去，眼前闪过躺在床上的李钦，渐渐与面前这人的眉眼依稀重合了，眼中便带出一丝恍惚来。

    “子墨？”顾锦忍不住开口唤道。

    国师神色不动，白色的衣摆擦过地上脏了也没顾忌，淡淡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黑极了的瞳孔中，迅速地闪过了一道光，宛若血色的朱砂痣，都仿佛在这一刻更加浓郁了。虽然不说话，但周身的气质，却并没有那么宛若仙人了。

    而顾锦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想到，竟然是连字都一模一样。

    她从脑海中找出国师的称呼，发现也只不过是改了改姓氏，这一世的他，叫做东方钦。

    顾锦忍不住想着他们两人这一世中，他们两人是怎样的纠结，不是说十世的佳偶吗，又是怎么被毁灭了的？

    【酒仙大人，请问这一世，我与子墨是怎么回事？】顾锦眸光一闪，在脑海中呼叫着酒仙。

    因为是第一次任务，酒仙本来懒得理睬，但还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

    原来，六岁那年，东方钦原本在明国寺中与司徒锦相遇，东方钦虽然一如李钦那样寡言，但是司徒锦是个极为开朗的性子，纠缠的多了，东方钦脑海中便也渐渐有了这个少女的身影，甚至两人有过一些许诺。

    原本事情到了此时应该是大圆满的结局的，因为司徒锦虽然年幼，但对着东方钦并不是无意。

    但是那时，李兰已经穿越过来了，恰好还和司徒锦马车撞上了，害的司徒锦差点遇险，李兰为了逃避责任跑了，而司徒锦碰上了还是太子的拓跋林，救了她一把，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再也想不起在天边的东方钦了。

    顾锦听着这一段往事，心里面对着李兰再次鄙夷了一把，竟然敢做却连承担的责任都没有，还害的一段好好的姻缘就此毁了，果真是麻烦精。

    知晓有这样的过去之后，顾锦明白东方钦并没有做错，更对自己有情，心里面更是有了计较。

    虽然这是李钦的前世，但他毕竟不是李钦，是以，顾锦依旧是一切以让李钦活过来为主。

    其余的感情，虽然她也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然而却不会像碰到李钦那样深爱。

    国师东方钦一直看着顾锦的神色变换，眉心的朱砂痣越来越红了，衬托的他整个人美如仙人，他越来越疑惑了，为什么，司徒锦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子墨，你愿意帮我吗？”顾锦凤眸闪着光芒，定定地看向东方钦，饶是脏乱的牢房都遮掩不住她绝艳风华。

    东方钦看到她眼中若有若无的情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头一窒，她的眼神也变了，变得不像是当年那样澄澈，变得幽深若谭，变得不再天真，看来这后宫的诡谲，让当年那个少女已经消失了，只不过神色间的那一抹倔强却还在。

    “娘娘，你后悔吗？”东方钦沉默了许久，慢慢地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顾锦。

    顾锦抿了抿唇，看向东方钦，她直白无所拘束的眼光，看的东方钦面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仿佛是天上最绚烂的那一抹红霞，在剔透的玉石上倒映出一个浅浅的影子。

    这样害羞的模样，和李钦之后流氓耍赖的样子并不相同，反而是与最开始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

    顾锦唇角轻扬，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别开了眸子，淡淡地说道，“我是司徒家的大小姐。”

    她只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两人不可能。既然在家族中，就必须承受家族赋予的责任。

    “那你甘愿吗？”东方钦竭力想要表现出不紧张不在乎，声音恢复了平静。

    顾锦没有回答，因为这是原主做出的选择，她并不想伤害李钦的前世，但她也没法欺骗。虽然说与李钦不同，但既然是前世，她也没法就像是对待普通人陌生人那样处理，所以，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见着顾锦长时间的沉默，东方钦攥紧了手心，眼底的光芒一闪而灭，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原本产生的那一丝温和仿佛是气泡一样消失了，“娘娘有什么，是微臣能帮上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他是李钦的前世啊。】酒仙似乎是有了点兴致，在顾锦的脑海中戏谑着发问。

    顾锦心里面一痛，即便这只是李钦的前世，但她却依旧不想要伤害他，只不过……

    【酒仙大人，我完成了任务会怎样？】

    顾锦早就想到了她一定不会在这里停留，而原主的灵魂似乎还在，要是她走了之后原主继续上来，那她就不能做出太多不一样的事，否则才是毁坏了规则。

    酒仙没想到顾锦竟然这样清醒，不由眼中闪过一抹趣味与期待，如果对象是这个女人的话，恐怕此事还真的有可能会成功。

    酒仙发出一声淡淡的笑声，【你完成了任务，她便也会死。】

    【那她的意识为何似乎还在？】

    【因为你也还在。】

    原来是这样！顾锦心中有了几分了然，原主的思绪也在，会不会对她产生影响，那日后，她该怎样处理？不过好在她离开后原主便也死了，这样的话，对于整个世界影响倒是不大。

    东方钦见着顾锦长时间的沉默，不由开口道，“娘娘，你在想什么？”说出了这话后，他眼底有一丝黯然，不管她怎样对他，说到底，他依旧是无法像对别人那样冷漠地对他。

    若是对着别人，他一天不开口，都没觉得怎样。

    顾锦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在东方钦的面前竟然走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了他是李钦前世的关系，顾锦总觉得放松，是以在拓跋林面前她绝不会召唤酒仙，但在东方钦面前她甚至会发呆。

    “子墨，我想要你这样帮我。”顾锦将她的意图对着东方钦，清晰地说了一遍，却看到了东方钦眼中十分复杂的神色，便知晓东方钦是误会了。

    她摇了摇头，神色一正，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凤眸漆黑如同星子闪着光芒，使得面上再脏都无法掩盖。

    “你认为我是这样愚蠢的女人？被人弃之如蔽，还要用阴谋贴上去？”

    东方钦沉默了，垂下了眸子，不敢去看这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睛，只是依稀觉得，当年那个少女似乎还在。

    明明已经经历了后宫的倾轧，明明已经变得不再单纯，明明已经被打入了天牢即将死去，为什么，眼中的光亮还能一如往昔？

    “微臣并不了解娘娘。”等到想到了就是这个少女，不仅仅毁了当年的约定，还害的他师傅因此丧命，东方钦的面容上再次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

    顾锦敏锐的感觉到东方钦与司徒锦两人间并不是那么简单，酒仙告诉她的剧情之中毕竟简略，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不过，那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不过是发现东方钦出现之后，能对她的计划更有利罢了。

    既然东方钦要这样以为，她也不多做解释了，毕竟东方钦是前世，并不是李钦。

    “你答应吗？”顾锦不再解释，反而是淡淡地开口问道。

    东方钦目光十分复杂地看着顾锦，顾锦却没什么变化，目光依旧明亮璀璨，淡然自若。

    两人对视过程中，东方钦率先败下阵来，他宛若桃花般美艳清冷的面孔上浮现了一丝颓唐与可悲，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还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明明她是害了自己的师傅啊！

    罢了罢了，这就当他最后一次帮她。

    “好。”

    顾锦见着东方钦应了，又看着他面孔上出现了一丝颓唐，仿佛一朵开到绝艳的桃花被风吹打即将凋谢一般，黑眸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就是一动。

    没想到，即便是前世，她都不舍得他这样难过。

    “子墨，我真的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想必也能发现，文煜皇朝的气数越来越少了吧？”顾锦还是开口了。

    东方钦正要离开，却被顾锦的话语震在了原地，他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娘娘，说话要留神。”虽然身侧已经没有人了，狱卒都被他屏退了，而且天牢中并无爪牙监视，但她怎么就确信他不会回去依言禀告？

    却在看到顾锦信任的眼光之后，他原本悲凉到了极点的内心，竟然出现了一丝喜悦，他真想唾弃自己。

    文煜皇朝上上下下，无论是百姓还是皇族，都将他当做神祇。

    因为他的演算本事出神入化，他确实也被推上了神坛，他也以为自己不会被万物惊扰，却没想到，她依旧是他命中的劫难。

    师傅说的对啊。

    可惜，他为什么就是不想避开？

    东方钦在心中叹了口气，皱了皱眉，眉间的朱砂痣一动，神色越发变得悲天悯人，“娘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我知晓你的使命，其他的，我再也帮不了你了，但是这一件事，我可以帮你。”顾锦说完了这一句话，便不再说了，因为再说下去，恐怕就要透露酒仙的存在了，但是这一点她是必须守口如瓶的。

    东方钦见着顾锦不再开口了，才慢慢转身。

    他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在等着谁去叫住他。

    这一道洁白的身影，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中，仿佛是唯一的救赎。

    顾锦忍不住呆呆地看着，在心里面叹了口气，原来她和李钦的前世，竟然如此求而不得。

    御书房内

    拓跋林将事情交给东方钦之后，心里面是极为放心的，因为明国寺为文煜皇朝服务百年了，每一任的国师都来自这里，每一任都是忠心耿耿对着皇族，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理念，是以完全不用担忧。

    等到东方钦回来之后，拓跋林见着自己的下属一如既往的沉默，倒也并不介意，因为东方钦虽然格外美，但他就是不爱说话，否则光是看他的小姑娘，都要排到明国寺的寺外了。

    “国师，那个女人有没有问题？”东方钦不开口，拓跋林倒是等不住了。

    东方钦淡淡地看了拓跋林一眼，眼中似乎有一丝不悦，这在素来没有表情的他身上是极少见的，拓跋林不由心头一动，催促道，“国师你但说无妨。”

    东方钦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锦儿会选择他？他会锦儿，从头到尾，看上去并无一丝情意啊。

    “皇上，娘娘并无不妥，反倒是您，要不妥了。”东方钦黑眸一动，神色淡然地说道，眉间的朱砂痣依旧那么红艳。

    拓跋林黑眸眯了起来，他是知道东方钦的能耐的，是以皱眉道，“国师何出此言？”

    “皇后娘娘是天生的凤女，传言到有一女能够得天下，说的便是凤女，而若是皇后娘娘死了，文煜皇朝都会受到影响。可惜，依微臣所看，皇后娘娘已经中了毒，时日无多了。”

    正是因为司徒锦已经中了毒，所以，他才会问她后不后悔，跟了这样一个男人，才会在今日迟迟不想离开。

    至于这段话，自然是顾锦所拜托他的。

    “什么？”拓跋林面上满是惊慌，虽然说美人确实重要，但是文煜皇朝同样重要，要是缺司徒锦不可的话，他怎么会允许三弟暗暗给人下了慢性毒药？

    “走，陪朕前去天牢，看看事情有否转机。”拓跋林在御书房中不断地踱步，终于下了决定，对着东方钦淡淡地说道。

    东方钦应了下来，神色依旧平静。

    天牢之中

    顾锦光是听到响动便知晓事情成了，就像是商业上的谈判一样，底牌是不能一下子丢出的，而地位也是要一步步自己提升的。

    她第一次说出了她能预言。

    第二次让国师说她是凤女。

    现在一来，她的地位，已经与刚进来那时不可同日而语。

    拓跋林，开始后悔了。

    顾锦嘴角带起嘲讽的弧度。

    【你这女人，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酒仙笑着询问着。

    顾锦却没有回答，因为此时，拓跋林带着东方钦，已经进入了牢房之中。

    顾锦看到拓跋林，压根都没表现出丝毫的爱意，反而是迅速走到了东方钦的身后，有些惊怕地看着拓跋林。

    拓跋林没想到顾锦一副见着自己仿佛见着猛兽的模样，不由皱眉冷声道，“司徒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朕已经来了，一切你都跟朕说清楚。”

    要知道，被人问了无奈而说，和自己告诉，这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这就是为什么顾锦要隔了这么多时间，却没有在一见面就将话说出来的原因。

    东方钦虽然感觉到顾锦跑到了自己的身后，当该死的并不觉得反感，甚至侧过了身子，像是不经意的动作，却将顾锦牢牢护在了身后。

    顾锦猛地想起了李钦，眼眶微微一红，迅速调整过来，才冲着拓跋林喊道，“若非是国师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我这样爱皇上，皇上却将我当猴子耍弄，还给我下了这样的毒。”

    “你！”在拓跋林面前，司徒锦一贯是柔顺的，贤惠的，是以顾锦这样一喊，还是当着东方钦的面喊，拓跋林立刻便挂不住了，眼睛狠狠地瞪着顾锦，眼中满是厌恶与嫌弃。

    司徒锦的意识，此刻突然发作了起来。

    “林。”她的面上顷刻落下了无数的眼泪，将在自己身前的东方钦推开，直接跑到了拓跋林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倒了，抱着他的大腿不断流泪。

    东方钦想要阻拦，但又没有资格阻拦，看着这一幕，慢慢地攥起了手心。

    “哼。”拓跋林看到这样在乎他的司徒锦，面上好看了几分，瞧瞧，再尊贵的女人，在他面前不都是像狗一样吗？祈求他的怜悯，祈求他的在意？

    顾锦在心中大急，问着脑海中的酒仙，却一点答案都没有，只好打起了精神，明白此事只能靠着自己解决。

    司徒锦对着拓跋林依旧有着残念，甚至接受不了拓跋林那样看自己，可是有什么用？

    越是哭，没看到拓跋林面上越是自傲和鄙夷吗？

    只有狠狠地用现实甩他巴掌，让这一对让人唾弃的情侣彻底没了脸面，这才好。

    “你说的是真的吗？”顾锦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阵清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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