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起来。

    她咬咬牙，雄纠纠气昂昂地爬上了季丞野的后背。

    看着季丞野背着她站起来的时候太阳穴轻微暴起的青筋，她悠哉地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给苏葵发短信：“警报解除，请你自由地……”

    那边则是回复了一个大大的OK。

    季丞野背着她健步如飞走回车子，从头到尾没有出过声，一鼓作气把她扔在了车子里面，直到他也坐上车，才看见他深呼吸了几下。

    沐晴明被深深伤害到了。

    但是她的愤怒发泄不出来，因为季丞野的脸太温柔，关切的眼神太真挚，沐晴明的怒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她老老实实坐着，继续捂肚子装疼。

    每次皱眉，就可以感觉季丞野把油门又踩下去了一点。

    “真的不用去医院？”季丞野第三次询问。

    沐晴明坚定地摇头：“我妈说痛苦才能锻炼人的意志，我要迎难而上，克服痛苦。”

    “……那你要不要再去跑两圈？”

    “……呜呜呜我好疼。”

    下车的时候也是季丞野背着沐晴明上楼的。

    他咬紧牙关闷着不吭声的行为再一次刺激了沐晴明的自尊心。楼梯灯亮起来的时候，沐清明偏头一看，嘿，青筋都出来了。她捏捏自己的小肚子，最近确实疏于管理身材。

    到了屋子里面，季丞野一口气把她放到了沙发上，抬着胳膊转了几圈，扭动了一下脖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刚在工地搬了沙袋呢，累得他满头大汗。

    沐晴明把脸朝沙发里面一转，不去看他：“总裁你要喝水就自便……”

    她听到季丞野淡淡地“嗯”了一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是他这一去，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

    沐晴明心里一沉暗道不好，该不会就是背了她爬了楼梯，运动过量就这么晕过去了吧。想到这里沐晴明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

    结果非常不巧的，季丞野恰好这个时候端着一个碗从屋里面出来。沐晴明反应也相当灵敏，脚刚站稳就又重新朝后一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电影里面的一个镜头一样。

    当然，现实总是比电影要残酷得多。

    于是她咚的一声撞到了沙发的扶手。

    这次她是真的疼了。老天对她还是不薄的，为了不让她蹩脚的演技露出马脚，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真实地体现出这种感觉。

    她捂着头哭得非常伤心。

    “呜呜呜呜……”沐晴明一手揉着自己发胀的脑袋，一手还要继续捂着肚子。

    她只顾着疼没有意识到这个画面有多搞笑，季丞野端着碗的手有点抖，脸上依旧笑得不动声色，他缓缓走到沐晴明面前的茶几上，把手里的碗放到一旁，然后面对着沐晴明坐下，问道：“你在表演杂技吗？”

    沐晴明不想理他，这种幸灾乐祸没有丝毫同情心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她转过背，继续呜呜呜地扭动。

    “喂。”季丞野拉住她的两个手腕，用力一拖，让她坐直了身体，看到她要死不活完全不配合的样子，季丞野也好脾气地耐心说道，“先告诉我，你哪里疼再哭。”

    沐晴明指指自己被撞疼的脑袋。

    季丞野把她拉近自己，然后伸手轻轻覆盖在了她指的后脑勺。

    宽厚的掌心摩擦着自己的后脑，轻柔的力量随着他的手似乎真的慢慢缓解了刚才的疼痛，沐晴明愣怔住，傻乎乎盯着近在咫尺季丞野的脸。

    冰冷又英俊。温暖又美好。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个黑洞。

    季丞野实在是无法忽略沐晴明那炙热的视线，忍不住嘴角的弧度，拍了拍她的头：“花痴什么啊你。”

    沐晴明捂着头怒道：“这可是活生生的脑袋！”

    “嗯，我知道。”季丞野被她的样子逗趣，饶有兴致望着她的脸，“怕你对我太着迷了。”

    “……”真是少一分钟自恋都不行。

    季丞野把刚才拿出来的碗端起来，递给沐晴明：“呐，趁热喝。”

    刚才就在好奇他去厨房那么久在干嘛，沐晴明看向碗里，不禁瞪大眼睛，“这是生姜红糖水？”

    “嗯。”季丞野看她只顾着发愣，抓起她的手把碗递过去，“不是肚子痛吗，快喝吧。”

    现在重要的是肚子痛吗！沐晴明真想伸手看看季丞野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他是不是被别人下了夺魂咒，怎么好端端的，高贵冷艳的总裁大BOSS居然会给一个小职员煮生姜红糖水！

    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发什么呆？”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成老板的样子。”

    “……再胡闹我就扣你工资了。”

    “马上喝马上喝，开个玩笑嘛真是。”

    放到嘴边轻吹了一下，沐晴明小口抿了一些，味道还不错，没有出现什么别的，她这才放心地又重新喝了一大口。

    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斜着眼睛小心问：“你确定你不是喝了复方汤剂在假扮总裁？”

    季丞野照顾她喝完东西之后，又给她灌了一大壶热水让她放在肚子上。她没有热水袋，只能找了一个矿泉水瓶代替。

    他实在太贴心，以至于让沐晴明对于这个谎言都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这种抱歉也就只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季丞野跟她道别，边打着电话边往外走。

    门关上之前，沐晴明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苏葵，你还在外面吗？”

    你看，从天堂到地狱只是一句话的时间而已。

    沐晴明本不想再管这对苦命鸳鸯的，佛祖有曰缘起缘灭皆看造化，何况她拿着季丞野的钱居然去帮他喜欢的人红杏出墙，苏葵还一分钱都没付呢。

    她想了一想，站了起来，追出了门外。

    对，她就是不想季丞野去打扰苏葵而已，确切地说，她就是不想季丞野去找苏葵。

    所以她追了出去，季丞野正弯腰准备上车，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沐晴明，重新站直了身子，一下子把车门给关上了，也回望着沐晴明。

    这一幕本应该配上“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背景音乐，可是总有一些脑袋不开窍的女主出来破坏美感，比如沐晴明在纠结了半天之后饱含深情地朝男主角季丞野喊了一句：“老板！我饿了！”

    这世界还让不让人恋爱了。

    季丞野无奈又好笑。

    载着沐晴明去买吃的路上，季丞野虽然沉默不语，但是脑子每每想到刚才的沐晴明就忍不住在嘴角画出弧度，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看得沐晴明花枝乱颤，就连肚子都不疼了，啊不，是压根就没疼过。

    难怪别人说看美好的人或事物是种享受。

    而且更美的是，季丞野轻启薄唇，说要请客。她本来对季丞野的抱怨全部都消失了，心情好的像花儿一样。

    “那我们去吃寿司吧！”沐晴明很开心。

    季丞野摇头：“经期不要吃生冷。”

    “那我们去吃牛排！”

    “也不应该吃太油腻的。”

    “披萨也不错！”

    “重口味。”

    “我知道有一家相当好吃的蛋糕店……”

    “甜食吃太多了也不好。”

    “那现在是要怎样？”

    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家粥店门口，季丞野露出了满意的笑脸。

    二十块钱一碗的粥沐晴明吃得一点都不开心。为了能够在这样低消费的地方吃出档次和质量，沐晴明的粥里面要求另加了海参鲍鱼还有顶级鱼翅。

    算出来的价格还是不及自己曾经请季丞野吃一顿的二十分之一。

    她的碗实在放不下了，而且加了那么多东西，也确实难吃。

    季丞野看她味如嚼蜡地舔着勺子也不愿意喝一口，把自己面前的碗推上去，说道：“要不要吃我的？墨鱼粥。”

    沐晴明假装不屑地扫了一眼，煮得恰到好处的粥上面零碎撒着几块墨鱼肉，面上一层薄薄的虾皮用于调味，青白的葱作为点缀让粥看起来更有食欲。

    她仰起高傲的头颅，把勺子伸了过去。沐晴明尝了一口，便面无表情把总裁的粥给拦到自己面前，勉为其难地说道：“嗯，还不错啦。”

    季丞野似乎本来想要吃沐晴明原先那碗，但是看到被她搅得一片狼藉，又把勺子放下，重新点了一碗。

    看到居然对自己吃过的东西还能鼓起勇气要尝试的总裁，沐晴明有些惊讶来着。

    不过他又放弃之后，她也压着没问。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季丞野看着沐晴明一口接一口地吃，不由问道：“有那么好吃？”

    “免费的都好吃。”

    季丞野一开始没接话，沐晴明不以为意地继续狼吞虎咽。可是半晌，季丞野慢慢说道：“沐晴明，我发现你最近对我越来越放肆了。”

    “咳咳——”沐晴明差点没被一块墨鱼肉给噎死，她涨红了脸，接过季丞野递去的水杯喝了一口，说道，“我哪敢啊……咳咳、咳——”

    季丞野抱着手含笑看她。

    其实从那一次喝醉酒被她“放肆”过了之后，她就一直都在放肆了。

    吃饱喝足坐在车上，沐晴明心情大好，开始跟季丞野扯东扯西，问着：“老板，生姜红糖水什么的，你从哪知道的啊？”

    季丞野的脸色倏忽变得严肃而认真。

    她猜想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赶紧堆着笑：“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倒也不是。”季丞野若有所思地开口，“以前我母亲也会这样，大概是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所以记下了管家帮她做过的东西，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也就一直都没忘。偶尔苏葵也会这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沐晴明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刚才真不该吃得那么补，现在气火攻心，怎么救都不知道。

    她也是嘴多。

    想季丞野一个堂堂大男人知道这些，不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女朋友还能为了什么，自己也真是没事给自己添堵。

    现在她的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大坨棉花，哽在胸口下不去，全身都被噎得生疼的。

    季丞野见她脸色变了之后还沉默，有些奇怪：“你怎么了不说话？”

    “没。”她苦笑一下，“我的大姨妈好像真的很疼。”

    沐晴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那就是季丞野纠缠着苏葵，而自己好像在纠缠着季丞野。

    她的心情随着他的一言一行而不停改变着。

    他一方面不断挑拨着沐晴明的心，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对苏葵放手。

    最可恨的是，她还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没办法做任何事。既挣脱不了这个怪圈，也找不到路出来。那么多次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这样，而对季丞野拒之千里时，他总有办法再一次靠近，让自己放下防备。

    因为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时隔将近十五年的时间，她好像终于喜欢上了别人。

    还是一个比林路更不可能的人。

    沐晴明趴在办公桌上装尸体，堆满的报表就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拉着她往深渊里面坠，她甚至觉得头顶有一朵乌云正专门对着她下雨。

    玲玲屁颠屁颠地凑过来，结果看到沐晴明脸上两个铜钱大小的黑眼圈，她着实被吓了一跳：“你昨晚忙什么去了？有约会？”

    “看我这姿色必须是加班啊，男朋友都没一个呢。”

    “对，看着就是一副大龄剩女的样子。”

    “滚一边去就你那熊样。”

    “快把自己收拾收拾，周末跟我去廖齐学校。”玲玲露出了幸福的笑脸。

    廖齐是玲玲在读研的男朋友，两个人是学生时代发展起来的情侣，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在一起，只是玲玲选择工作，廖齐继续深造。

    玲玲简直就是旧时代贤妻的标准，一边上班付两个人出租屋的租金，一边还要供养自己的男朋友。

    不过最近他研究生快读完了，两个人也开始计划结婚了。

    沐晴明皱眉：“去干吗？”

    “当然是联谊啊！他们这个周五是学校的校庆，晚上的假面舞会简直绝了！为了让你早日摆脱林路的阴影，我特地让廖齐把自己优秀的小伙伴给预留了下来。”玲玲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自信神态。

    沐晴明看得热血沸腾，眼冒金星：“优良种？”

    “品质保证。”

    本来还被吸引了一下的，想到上次江于希给自己带来对相亲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又摇头作罢，恢复了理智：“不去。”

    “人家可是文化人。”玲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冒桃花，“你不知道，其实去这个舞会最重要的是，据说很多人会在舞会的一个特定时间里面告白，或者是求婚……而且这样相约在一起的情侣，会天长地久。所以，我想让你陪我去，我觉得廖齐好像会求婚。”

    “你求婚我去干吗？当见证人？”沐晴明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还有什么舞会传说啊，多大把年纪了你也信，哪个学校没点传说，我们学校的小树林据说晚上走的话就会被保研……多么神奇又吸引人的功能啊！结果别人告诉我是因为在小树林里发生了多起校园袭击事件……你还觉得这种传说美丽么？”

    听了沐晴明的话，玲玲忽然双手抱在胸口，摇着头打量她，眼里写满了悲悯。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终于知道林路不喜欢你的原因了。”

    “除了丑我想不到别的。”

    “NONONO……别妄自菲薄，除了丑你还穷呢还像汉子一样壮实呢。”玲玲叹气，“而且你一点少女的气息都没有。简言之，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相信童话的人都天真。”

    “你这叫自暴自弃。”玲玲抓住她的双肩教育道，“难道你不想像个女主角一样和帅气的男主角一起站在镁光灯底下一次？难道你不想被王子牵着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起舞？难道你不想穿着美丽的礼服在如同城堡一样的地方被帅哥告白？”

    沐晴明推开她的手：“看你家廖齐那张学霸脸实在影响我幻想的美观程度。”

    玲玲正想发怒，沐晴明打算找借口离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大BOSS打来的。

    只是联系人头像被她换成了韩国明星，所以此刻她特别有成就感地接起来，说了句：“喂？”

    “沐晴明，周五你不用去苏葵学校了，她学校有校庆，我也会参加。”

    也是校庆？最近哪来那么多庆祝啊。

    沐晴明挂了电话之后，有些奇怪，问玲玲：“廖齐在哪个学校来着？”

    “本市最好的不就是A大了吗……”

    A大，也就是苏葵所在的大学。

    校庆。假面舞会。告白。幻想。

    玲玲刚才说的那一串全部变成了真实的场景出现在沐晴明的脑海，只是里面的男主角、王子、帅哥都变成了季丞野，所以整个画面真的变得童话了起来。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却不是她，而是苏葵。

    沐晴明挠着头，想要把这样的画面驱除出自己的脑海。

    这个怪圈为什么一直走不出来呢？

    黑暗中混乱的思绪好像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然后沐晴明找到了源头。

    是他。是季丞野，才会让自己变得那么奇怪。

    那就把他驱逐出自己的脑海吧。

    像玲玲说的那样，遇见更好的人。

    她拉住了玲玲的手，咬咬牙：“周五是吗？下了班我们去买战服吧——”